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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天下(2月4號,周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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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天下(2月4號,周二)

洗衣房裏的滾筒卷了金屬扣似的,有節奏地發出噠噠噠地聲音,像是在一句一句地罵人,抱怨著放衣服的人不小心。

查驗一番,原來是洗衣房旁邊的側門那裏傳來的聲音。並不是哭聲,只是室外的大風想溜進室內,被夾之後,音調吱吱嗚嗚。

“這門怎麽開著。”我走過去想把門關上。結果發現門把手那裏卡著一根小樹枝,顯然是故意放在那裏,不讓門關上。

這樣卡著門,是違反宿舍的安全規定的,可是如果關上,會不會把哪個忘了帶鑰匙的糊塗蛋鎖在門外。正琢磨著要怎麽辦的時候,室外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影在拉拉扯扯。

從身形看,像是兩個男孩子,其中一個戴著帽子,另一個寸頭。

越看越熟悉,這不是李曉祺和上周五在奔馳大G上見到的銀發帥哥嗎。他們兩個似乎在吵架。非禮勿聽,既然已經發現了是誰放的樹枝,那我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裏守著了。

加文湊過來,“你在看什麽呢。”他往墻上靠地那一下震動,影響了樹枝和門之間微妙的平衡。樹枝掉落,門就要關上。我們倆手忙腳亂地開始擺弄那根不聽使喚的樹枝。

奇了怪了,不論怎麽擺放,都沒辦法像剛才一樣穩穩地卡住門。情急之下,加文把腳探出,卡在門口。門外兩個人的爭吵斷斷續續傳進我倆的耳朵裏。

“為什麽我就不會這樣,我不明白,你之前說過,起碼不會對我撒謊。”冷得打了好幾個哆嗦,我聽不清是誰在責備誰。

“我們之間的關系,別要求那麽多。”大風呼嘯而過。

“你也不是真的因為愛我和我在一起。”也聽不懂是誰在尋找愛情。

門外倒是有蠻多石頭塊,可是出門撿石頭的話,得把門打開到一個人可以出去的程度,我還要出去摸黑找石頭,這麽大的動靜,肯定會被他們發現。打斷這樣的談話,是不是要遭天譴。寒風順著門縫溜進來,加文把頭歪向一邊。

“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。”李曉祺往後退了一步,和對談的人拉開距離。

“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,你對全世界都很好,在外衣冠楚楚,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總是對我不好。”

對方上前掰住他的肩膀,“我怎麽對你不好了,你說清楚,你要什麽我沒有給你,你還想要我做什麽。”

李曉祺半天都沒有答話。他的頭扭到一邊,“我們就這樣吧,再見。”

“你冷靜一下。”對方的聲音很弱且小。

“再見。”李曉祺又補充了一句。可兩個人都沒有挪步。

寒風獵獵,按照眼前對話發展地情況,我倆還不如把門關上,做個守門人,等李曉祺要回宿舍的時候給他開門。加文垂眸在想自己的事情,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似的。

突然他把腳撤開,將門輕輕關上,示意我呆在這裏。又邁開大步,自然地把門推開,故意讓李曉祺他們倆看見。然後擡手打了個招呼,從兜裏摸出一包煙來,點著一根。這是我第三次看他抽煙。

他背對著他們,面朝著我,隔著一道玻璃門,意味深長地看著我。窗外呼嘯的風撩起他的衣角和頭發,因為寒冷,他的身體微微蜷縮。

他叼著一根煙,用打火機熟練地點燃,再用食指和中指夾著那根細煙。吸每一口煙的時候都皺皺眼睛,吐出的煙霧會短暫地遮住他的眉眼。吸煙的時候他似乎很用力,用力到可以看到犀利的下頜線,吹吐的時候卻不急,像是要說話一樣,張開嘴,露出牙齒,在將煙霧一點點釋放出來。

整根煙吸完,他的眼睛沒有離開過我,他在想什麽。

噠噠噠的聲音停下來,屋子裏的洗衣機傳來滴滴滴的提示音,衣服洗完了,加文示意讓我把門打開。遠處的李曉祺見狀小步跑過來,順手撿起路邊的一塊石頭,膈在門縫裏。

“不好意思,我得把門卡著。”他對加文說。直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我也在,微笑打了個招呼,用中文問我,“剛回來宿舍嗎。”

我點頭問他,“你還好嗎,這是忘帶鑰匙了。”

他無奈地撇撇嘴,“沒帶洗衣房的鑰匙。”

“外面真冷。”加文搓了搓手,挑著眉毛對李曉祺說。

李曉祺一楞,傻傻笑著說,“今天確實蠻冷的,沒事,別擔心,我等會就上樓。”李曉祺一定是洗衣服洗到一半被突然叫道門外談話,可以看得出來,從神態到衣著,他對冬夜並沒有什麽準備。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很薄,鼻頭眼睛都紅紅的。

我用中文繼續問他,“你帶我的圍巾吧,這麽涼,別著涼了。”我把圍巾卸下來給他。

李曉祺接過手,吸了吸鼻子,“那謝了”,又沖我們眨了眨眼,就重新回那片寒冬的黑夜中去。戴帽子的人沒有呆在原地,在我們交談這幾句的間隙,不知道走哪裏去了。

李曉祺四處張望地找他。

加文牽起我的手,“我們上樓吧。”他的手很暖和,一點沒有剛剛在外頭抽了根煙的冷氣。只是錯身走路的時候,我又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的煙草香味。想起我們最初見面,這股味道,我一直深深依戀。

進了宿舍後,我趕緊發信息問賀影,加文可不可以留宿在她房間。這幾天她應該還在倒時差,希望她還沒睡。

賀影語音回覆了我,作為你的娘家人,今晚他只準睡在我的房間。

最後一絲顧慮也沒有了,我帶著加文回宿舍,趁著他在洗手的功夫,把我的另一床被子和枕頭鋪在賀影的床上。他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找不準開關,把房間裏的大燈意外按滅了。

我走過去準備開燈的時候被他拽住,抱到懷裏。

“睡覺前要不要和我跳支舞。”眼前的大男孩在夜色朦朧中發出邀請,他的手擋住燈的開關。“不要開燈。”

是不是他早就知道,不會跳舞的我一定會在明亮堂皇的白織燈下婉拒,可不一定會在幽暗昏暗的夜色中說不。夜光幽幽從窗外照在桌面上,地面上,到他的身上。夜色在他身上照出影子,這個影子抓住我緊緊不放,硬是要我隨之起舞。

退後,邁步,搖晃,攙扶。

他的雙手捏在我的腰上,帶著我舞動。步伐時快時慢,不用想著如何帶領,我只負責跟隨就好。加文一定是個嫻熟的舞者,等到我倆擁抱著輕輕搖擺晃動時,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。時間被懷抱和舞蹈變得好慢,我可以就這樣度過一整夜。

我的腳下已經立定,只有上半身還在隨著他微微搖晃。沈浸在曼妙的舞夜的我,被腳上的酥麻感震醒,明明已經低沈下去的可以伴我入睡的情意,又被他撩撥得高亢起來。舍不得看清他的腳是如何輕輕蹭著我的,只想在這個懷抱裏,這樣的觸碰裏,再多沈溺一刻,再多一刻。

加文的眼色與夜色一樣,深不可測。

不知不覺得,我的背抵在了墻上,而加文靠近過來,他的大腿正死死壓住我。

舞蹈的悠揚蕩漾此刻演化為一種危險的熱切,他小聲湊在我的耳邊說,“讓我吻你吧。”他強壯有力,嚴嚴實實地控制著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,除了嘴巴。

“加文”,一邊輕喚,一邊溫柔地將雙手從他的禁錮裏逃脫。他的手松了勁,撐在墻上,不像是要放我走的樣子。

他變成了一座牢固的正在慪氣的石像。我把手指插進他的頭發裏,環繞著摩挲,邊撫摸,邊輕輕往我這邊按了按。

像是被灌入了解除石化的魔藥,怪物應召而來,帶來一個歇斯底裏的吻。每一個瞬間都被撕扯著,像是要碎成一地的浮光裂影。密密麻麻的吻攻過來,強烈的索求後也不松開,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,只知道吮吸著回應。或許是聽到了我那急促的心跳聲,他輕笑著吻了吻我的下巴。

我以為這個舉動是吻的謝幕。

可我錯了,巨怪的襲擊才正要開始。

更沁入心脾的強力的氣息,溫柔地麻醉著我,將我攝魂取魄。舌尖作筆,吻將成文,左右旋紙,罄然擊墨。誰招架得住。

“別躲我。”他嘟囔著,伸手握住我的下巴。我的心跳加速到已經完全失控了。在一波波回應中,我深感春夜撩人。

“你太甜了。”他咬在我的耳垂上,沙啞喃喃道。如果不是背後靠著這面墻,我可能已經眩暈或者癱倒在地面上了。

加文又湊過來,他的嘴唇蹭在我的嘴唇上,我被誘惑著張開嘴,期待著再一次奉獻自我。可他不繼續吻我,反倒輕輕撤開去。

欲望的折磨將我變得無助,不知道是哪裏傳出來懇求地一聲輕哼,不想停,怎麽能停,迫不及待,一瞬也不能留白。

被這聲輕哼取悅,眼前這個黑暗裏的怪物振奮地表達憐憫,重新貼面吻我,一刻不停地,滿足地索取並施舍。就這樣似乎可以一直吻到天亮也沒有問題。隱隱約約覺得加文在邊吻我,邊帶著我走動。

他起手開房門的聲音嘎吱一聲,我才反應出來,我們倆馬上就要走進我的房間。盡管心裏一百萬個不情願,我還是溫柔地退出那個纏綿的吻來。

他停下來,等我的允許。

邁進這個房門,意味著我的防線會完全失守。我的體溫和他的體溫都熱得可怕,此時沈默的潛臺詞裏,湧動的是滾燙滾燙的汩汩熱流。

我的身體渴望著他的,想要將我們正在做的事繼續下去,更深一步。我的理智早在撫摸加文的後腦勺時便被棄之腦後,全無一丁點剩下。

能拉住這份來自身體的原始欲望的,只會是更原始的欲望本身。

我感覺到那火熱的肌膚下,阻撓我帶他進入這個房間的那股力量,是種想要降服眼前這個怪物的主宰的欲望。我的心底,不忿於自己利用輕哼,適才曾卑微地祈求。

想要他崇拜我,向我求饒,想讓他的喉頭發出嬌柔的喘息,想要等到他像我一般失控而不是等待我的允許。

顯然他並沒到時候,他的理智還在幫他盤算線路,他過往的經驗暗示他勝利唾手可得。所以此時,他默認我一定會同意,在黑暗中歪著頭,手指反反覆覆在我的胳膊上打滑。

我伸手將他的手牽起來,搭在我的腰上,循循善誘,讓他失去警惕。他跟隨著我,一步一步往後向對面另一個房間走去。我那雙適應了黑暗的眼睛,此刻可以看到加文臉上明滅不詳的表情。黑暗打開了我的想象,同時提示我應該如何報覆。

我踮起腳尖,模仿貓咪一樣但向後撤步,手指在他的手指上若即若離,偶有摩挲。

“晚安。”我停下來地時候呼著氣說。

“看看你,我真是要瘋了。”加文上氣不接下氣,搖了搖頭,接話中透出強烈的不安。

他幾乎是將我的手搶到手中,死死用力扣住,再用嘴唇將我的頭勾起來,貪婪地咬噬著,呢喃著,重覆著,斷斷續續地,說晚安。

在今夜的最後一個吻輕輕落下後,加文終於松開了我的手,緩緩打開了那間房的門。

和蘇子姐姐春節時候的聊天消息的後半段,浮現在我的腦中,她說,愛情就是一場角色扮演的游戲,遵循古老的寓言和自然的規則無比重要,其中一條,記住了,怪物永遠無法戰勝魔女。所以,別□□情裏的怪物,去□□情裏的魔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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